几经推让之后,宋江终于坐在了位于聚义厅中的第一把交椅上。
当然,他的话说得十分漂亮:
我不是要违背晁大哥的遗言,而是“权当此位”,就是暂时坐一下,代理一下梁山寨主的职权。等到日后有捉拿住射死晁盖的凶手史文恭的,不管他是大将还是小卒,我必会退位让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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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话是这么说,宋江一坐下,便进行了他的慷慨激昂的长篇就职演说:
“小可今日权居此位,全赖众兄弟扶助,同心合意,同气相从,共为股肱,一同替天行道。如今山寨人马数多,非比往日,可请众兄弟分做六寨驻扎。聚义厅今改为忠义堂。前后左右立四个旱寨,后山两个小寨……”
他首先再次声明,自己就是暂代寨主之职,感谢大家的信任。稍微安排一下寨务之后,便宣布,从今天开始,我们这个“聚义厅”将改名,改成“忠义堂”……
从“聚义厅”到“忠义堂”,不仅是简单的名字的改变,更是梁山集团发展方向和未来道路的重大转变,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。
聚义厅从王伦时代留下的,也不仅是王伦,历朝历代,以“江湖义气”聚集在一起的好汉们大都以此命名。晁盖当了寨主之后,继续延续这个名字,过着大家在一起过“大碗喝酒、大块吃肉”的日子——这才是好汉们占山为王的目的,就是要快意人生啊!
但宋江不想这样过。
他从来就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,做押司时就广交天下朋友,有着凌云壮志。不得已上了梁山之后,他也是一个有文化有追求、有奋斗目标的土匪。现在,他成了梁山领袖,哪能得过且过地只知道喝酒吃肉呢?
他为梁山设计了“先做大再招安”的发展路线,众多犯法犯罪的头领们,可以通过招安洗白后重回主流社会,封妻荫子,青史留名。如此,不仅能保全众兄弟的身家性命,自己也有机会施展一身抱负和凌云壮志。
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,一代领导有一代领导的方略理念。我们不能说宋江的思考不及晁盖,他改弦易辙也毫不奇怪,奇怪的是,宋江实在是太快了点。
不是吗?新皇帝登基,一般要维持一段时间的稳定,需要一个过渡,起码要将老皇帝的年号维持到年末,新年后才开始自己的年号。
然而,宋江对这个设想和计划已经酝酿已久,已经思虑多时,他早就在招降徐宁、呼延灼等朝廷军官时就明确表达了,请他们暂且在此栖身,以等待未来的招安。
所以当他擦干眼泪、坐上这第一把交椅之后,立刻就迫不及待了。虽然他一再表示自己做这个寨主是“权”,但却在实际的言语行动中表现出了强烈的控制欲,他就是要主宰梁山泊的命运,他就是要带领众好汉归顺朝廷,大家要“忠义”为先。
当日,晁盖在王伦的血泊中就任新的梁山寨主,在接受众头领小喽啰参拜之后,“当下椎牛宰马,祭祀天地神明,庆贺重新聚义。众头领饮酒至半夜方散。次日,又办筵宴庆会。一连吃了数日筵席。”
晁寨主履新,从上到下都高高兴地大吃了好几顿,这是老百姓过节日的排场,也是妥妥的土匪作风。
但宋寨主决然不同。
他在宣布聚义厅改成忠义堂之后,就详细安排了各位头领的位置。聚义厅里,哦,不,是忠义堂上,谁是第一位第二位,左军寨中谁是第三位第四位,水寨中谁是第五位第六位,山前山后都是谁等等,挨个头领说到,不落一人,不厌其烦,一切都有章有法,有规有矩。
众头领不敢多言,唯有肃然听令。
吃肉喝酒是不用再提了,宋寨主不需要这样的庆贺。曾经聚义厅中的酒醇肉香都和晁寨主一起已经成为往事,只在好汉们的回忆里。
随即,“聚义厅”的牌匾被摘下,“忠义堂”的牌匾被高高挂起。喝酒吃肉的任性纵情时代已经结束,梁山集团奋发干事业的时代拉开了帷幕……
岁月匆匆,无暇回望,人间悲喜,都在一风一雨中。